雪原的黄昏像被谁打翻的胭脂,红得晃眼,又冷得彻骨。 任如意把半张脸埋进毛领里,只露一双眼睛,盯着远处黑黢黢的粮库。
那地方像一头趴着的巨兽,背脊是仓房屋脊,尾巴是高高的了望塔,呼吸间喷出的,是冻硬的雾气。
“粮库三面环河,一面通路,河面冻成镜,跑马拉雪橇都没问题,”玄狐蹲在旁边,拿根树枝在雪地上画线,“守兵两百,分两拨,子夜换岗,换岗时哨塔会空一盏茶。”
“一盏茶,够了。”任如意说。
风怀瑾把拐杖往雪地里一戳,笑眯眯:“那就让他们换不成岗。”
计划简单粗暴——
1. 先让老风装病混进去,闹肚子,闹得满营找茅房,搅乱换岗节奏;
2. 玄狐扮成送粮的账房先生,混进外院,找机会点火;
3. 她任如意,绕后,从冻河爬过去,撬窗进粮仓,泼火油,点火,掀锅。
风怀瑾一拍大腿:“我闹肚子,拿手!” 说着,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,里头是辣椒面加巴豆粉,红绿相间,看着就吓人。
“早上混进厨房,往汤锅里一撒,保证半个时辰后,满营飞奔。” 任如意竖起大拇指:“姜还是老的辣。”
玄狐弱弱举手:“我能拒绝吗?我也喝了那汤。”
风怀瑾和蔼地拍拍他肩:“年轻人,扛扛就过去了。”
酉时,天色像墨汁兑了水,灰得发闷。 风怀瑾裹着破棉袄,拄着拐杖,一瘸一拐往粮库大门蹭。
守兵拦他:“干什么的?”
老人咳嗽两声,声音嘶哑:“军爷,行行好,老朽送柴火,换口热汤。” 说着,他掀开背篓,里头几捆干柴,底下藏着辣椒面包子。
守兵嗅了嗅,鼻子发酸,眼泪差点下来:“快走快走!”
老人顺利混进厨房。
厨房里,大铁锅咕嘟咕嘟煮着白菜汤,寡淡无味。
风怀瑾趁人不备,把一整包“辣豆粉”全撒进去,还贴心搅了搅。
半柱香后,开饭。
士兵们排着队,每人一大碗,呼啦啦灌。
第一口下去,全员变脸——
“辣!辣死了!”
“水!给我水!”
紧接着,肚子开始咕噜噜打鼓,声音比哨子还整齐。
百户长大喊:“换岗时间到——”
话音未落,十几个人捂着肚子狂奔,你撞我,我踩你,场面一度非常尴尬。
与此同时,玄狐推着独轮车,车上堆着粮袋,慢悠悠靠近侧门。
他戴着瓜皮帽,穿着青布长衫,一副账房先生模样,手里还拿着算盘,珠子拨得噼啪响。
守兵瞅他:“送粮的?怎么没见过?”
玄狐笑得斯文:“新来的,原来那位拉肚子,请假了。”
守兵一听拉肚子,秒懂,挥手放行。
玄狐心里暗笑:老风,你这肚子,真争气!
任如意这边,最苦。
她趴在冻河上,像只大壁虎,一点点往前挪。
寒风跟刀子似的,割得脸生疼,鼻子冻得通红,鼻涕刚流出来就结冰。
她一边爬,一边骂:“玄狐你个骗子,说冻河光滑,这明明硌屁股!”
骂归骂,速度不减,一盏茶工夫,她摸到粮仓后窗。
窗是木头的,缝里透出微弱灯光。
她掏出一根细铁片,三捅两捅,“咔哒”开了。
翻身进去,一股陈米霉味扑鼻,差点把她熏个跟头。
粮仓里,粮袋堆成山,一袋压一袋,高得看不见顶。 任如意从背囊掏出火油罐,拔塞,哗啦啦浇。
浇完,她掏出火折子,刚要吹,忽听脚步声。
“完了,有人!”